软件业全行业亏损，为啥？

文：程时旭

软件行业2023年全年，以及2024年一季度，全行业亏损。

中国软件为啥不赚钱？尤其是ERP、安全两个领域。我把它比喻为跟中国足球一样的两大疑难领域，难度跟哥德巴赫猜想一样。然后各路神仙牛鬼蛇神都出来喷一番。

目前我国在ERP和安全领域囤积了大量软件公司。亏损的第一个最重要的原因，是失去了外资软件的价格锚定，国产软件完全乱了方寸，不知道自己卖多少合适。

这点只有我这样在内资ERP头部用友做到大产品经理，又在外资ERP头部甲骨文负责HCM软件产品的人才明白。

举个栗子，我当年在做用友NC HR（大型集团企业）产品经理的时候，徐矿集团的HR系统采购，客户经理说金蝶报了30万的低价，问我跟不跟？我说坚决不跟。徐矿集团大约10万人。相当于每个人3元人民币，还包含了软件产品和系统实施。我到了甲骨文，才知道他们的最终价格大约是这个的100倍+。

可以说，在没有外资软件产品做价格锚定的情况下，国产软件能卖多低？这也是个哥德巴赫猜想，没有人知道。我把这种现象叫做“互害模式”，厂商之间，在价格上你捅我一刀，我捅你一刀，最后大家血流不止，同归于尽。

ERP、HR、安全等应用软件属于典型的标品，技术底层差异不大，底层都是基于JAVA，以及甲骨文、IBM或微软数据库技术，在这之上是中间件（Middleware）——甲骨文、IBM和BEA等，再上层是应用软件（Application Software，简称APPS）。

既然是标品，那么差异在哪呢？差异体现在两个，一个是应用软件的基础架构平台。比如PeopleSoft(被甲骨文收购)的PeopleTools，SAP的ABAP，涵盖基础架构(比如组织结构、Person Model人员模型、Workflow工作流、Report 报表、查询等等)和二次开发平台。

第二是应用软件架构设计和实现的功能覆盖、易用性和可扩展性。这个最终靠产品经理、需求分析师、架构师的水平，以及程序员的实现能力。应用软件是功能覆盖、易用性、可扩展者这三者的平衡。不能因为功能和易用，而完全忽略可扩展，因为企业的实际需求千变万化，不同企业需求不一样；同一家大型集团内部不同的业务单位，需求也完全不一样。也不能只考虑可扩展，软件极其难用——这点在HR软件领域，SAP HCM就是因为这点，被挤下神坛，被PeopleSoft以及一些后来者比如SuccessFactors、Workday、Taleo等吊打。

软件的差异说大不大，说小也不小。比如我掌管用友NC HR产品经理的2005年前后，从3.0、3.5两个大版本的基础架构重构，那个时候在架构上基本接近于PeopleSoft，但同样国内的另一家厂商金蝶，差距就特别大，这随后的十年间，金蝶在大型集团HR系统领域，在国内基本处于被PeopleSoft和用友NC HR吊打状态，很难有重要客户选择。

但软件行业经过了几十年的发展，产品架构、功能、易用性，比如ERP头部用友、金蝶、浪潮实际已经差异不大。加上大家躺平集体不思进取，整体水平和国际差距是越来越大。

软件全行业亏损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和中华文化有关系，因为心里安全感差，都喜欢吃独食，通过价格把竞争对手往死里弄。所以在软件寡头之间很难达成一个价格平衡点，让对方也赚钱，自己也过的很好。

这点在很多消费者领域也可以看见同样的案例，比如美团和大众点评，滴滴和快的，两家寡头都能做的巨亏，最后靠合并才开始赚钱，一起弄消费者的钱。一般来说，这种两个寡头之间的合并，在资本主义国家，是很难被政府允许的。但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，政府不允许，可能两家都要破产。

全行业亏损的第三个原因，是中国的大型企业特别喜欢自己开发软件系统。比如eHR，每个企业一套，这就不外购了，更有甚者，还自己出来卖。导致市场上到处都是供应商，大家最后没办法，恶性竞争，谁都做不大。这类系统有国投人力的NHR系统，中石油昆仑ERP系统，平安集团HR-X系统（已停止开发）等等。

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现象呢？其实是这些企业的IT或者职能部门的人，他们自己想开发，弄完自己出来卖。老板专业化意识薄弱，以为这件事很简单，任由下面的人胡来。一旦投入，就是个无底洞，几乎成为企业的不治之症。eHR等各种专业系统一般建议外购，自己开发业务系统，这在欧美大型企业几乎成为共识。在外围系统上投入巨大的时间和精力，不值得。比如吉利集团经过很多年的实践，最后放弃了自行研制EHR系统，采取外购专业厂商产品的战略决策。

就这个问题，行业资深咨询顾问陈果先生有专门文章：《日本模式、欧美模式还是中国模式｜套装软件在中国的危机和出路》，就上文，我个人表示高度赞同。到底是自行开发还是外购专业产品软件，以及陈果先生的文章看法，我和某头部央企企业EHR总监有个对话：